文
张文广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发生在一九五六年的冬季。
轰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震的整个规模不算大的校园都在颤抖,房檐上瓦带着尘土落在地上摔的纷碎,花格棂式的门窗上糊的窗户纸震的纷碎,没有一张是完整的。
火药味和硝烟笼罩着校园!惊慌失措的学生们,有的钻进书桌下,有的跑向院外,有的干脆像傻了一样站着一动不动,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四五个小学生,有的哭娘,有的趴在在地上一动不动,有的双手捂着脸,有的血从裤腿里流出来。
最倒霉的是张风领,他今天值日,打扫卫生,他正弯着腰,撅着腚,捡拾院子里地上的纸屑,棉裤裆被炸开了花,成了开裆裤,也弄不清裆里那些见不得人的零碎炸没炸掉,只是觉得裆里麻麻的,用两只手捂着,傻傻的蹲在地上,咧咧嘴想哭。
正在教师办公室吃早饭的五位才从平原县师范学校分配来的五位老师,听到爆炸声,先是被震得浑身一抖,停住手上的筷子和嚼饭的嘴,瞪着眼一愣神。随后像屁股下的凳子上装了弹簧一样,不约而同地跳起来,一步就窜向院子里,一人一个抱起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学生就往乡卫生所跑去。
这所小学是解放以后,国家为了让农村孩子能上学读识字开办的,当时像这样的学校很多,几乎村村都有。这所小学位于鲁北平原的德平县张家屯村,为了响应党的号召,破除迷信,将位于后张家屯村的“三官殿庙”改造成了小学。
三官殿庙建于何年何月,无人知晓,是建在高处村庄平地三米的一个土台子上。在前后两个屯子的西北角,看上去很巍峨。乡里将平原县师范学校毕业的四名学生分配来当老师,这是自古以来第一所公办学校。学校的规模不大,把一个原来供神像用的坐北朝南的大殿作为教室,也就是有五十平方米大小,挤一挤能供三十个孩子上课。还有东西两排偏殿,做了老师们的宿舍和伙房。大教室的前面是个不大的院子,也就是有一百来平米,大门朝南开,门的左侧长着一棵粗大的槐树,没有人记得它的年龄,树杆有两搂粗,根部长满了树瘤子,疙疙瘩瘩的开裂着,黑褐色的树皮象鳞甲一样。树干有点向西歪斜着,开始是向上长的,到了超过房顶的高度以后,就向四处分杈了。长的最粗壮的树杈是伸向东南方向和西南方向的两枝。树冠很大,就像一把大伞遮住了整个校园。
这次爆炸事故还得从夏天说起。
这一年的夏天热得特别邪乎,但是和冬天相比,人们还是觉得夏天好过些。应该说是孩子们最好玩的季节,火炭一样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满树的知了吱吱啦啦的叫声响成一片。分不清哪里叫,哪里不叫。声音连成一片,就没有了节奏,就成了吱——,像人们全都在耳鸣。连树荫下都没有一丝凉风,有点风也是热风。张思远光着脚丫子,踩在醭土上,烫得他一个劲的哟哟哟的跑过来。他妈和春妮她娘上身敞着怀,下身还是穿的黑粗布单裤,好孬都把裤腿上的绑腿带子去掉了。坐在门楼子下边纳鞋底,冲张思远喊着说:“快上这里来,这里有过堂风。”
思远说:“哪有风啊?”
说着就觉着脖子里,头上的痱子一起痒起来,就用手去挠。
春妮她娘脱了衬衫,光着脊梁,两个干瘪的奶子往下耷拉着,像两个皮布袋,黑瘦的身上,起了一层红红的热痱子。思远她妈的前胸后背,也起满了热痱子,有的己经脱了皮,白白的像盐碱地。思远说:“太热啦,俺去下湾了。”
湾成了全村孩子们的乐园,村东头的湾太深,没有人敢下。家前的湾,西头长满了芦苇,只有东半截湾里长年积满着水,四周长着粗大的柳树,下雨天也就是有一人来深,平时也就一米半多深。湾里有各种各样的青蛙,有绿色的,有黄色的,还有青黄花的,最不好看的是那些长了一身疙瘩的赖蛤蟆。还有各种鲫鱼,黑白花的、黑红花的、鲢鱼、鯉鱼、鳝鱼、都是花的,泥鳅在水里泛泡泡。如果枯水季节,湾里的水浅了,鱼缺氧,都浮着头。人们就把喂牛的筛子拿出来,到湾里去捞鱼。
夏天的中午,大人们在家睡晌觉,孩子们是从来不睡晌觉的,这个时间就去湾里洗澡。学校的老师怕学生下湾淹着,禁止学生下湾,可是能有几个听话的呢?每到下午上学,老师在男同学身上划印,划出白印,说明中午下湾去了,就让在院子太阳下站着。
有一天张思远在下湾的时候,脚下踩着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扎猛子下去,捞出来一看,是个带着木柄的铁疙瘩。
大人们说:“是颗手榴弹,是解放前村武装队打鬼子用的,解放后村武装队完成了历史史命解散了,有些手榴弹上级没有收走。村里人怕出事,就扔进了湾里,认为让水一泡,也就不再响了。”刚巧被张思远捞出来一个。张思远不知道手榴弹是啥玩艺,干什么用的。他以为捞了个宝贝,就高兴的用手举着让站在湾涯上的大人们看,大人们七言八语的说:“那是颗手榴弹,让思远快再扔进水里去。”思远有点舍不得,因为他不知道手榴弹的历害。
张风忠说:“思远给我,给我,”
张思远就把手榴弹扔给了他的好朋加同学张风忠。谁也沒料到,张风忠把手榴弹拿回家,他就反来复去的研究,看看怎么样才能把手榴弹卸开,把里边的火药倒出来,用来做自制小手枪玩,弄了半天也没弄开,他就用斧子砸手榴弹的木柄,把木柄砸烂了以后,他就把手榴弹卸开了,他把里边的药倒出来一部分,里边还剩下一部分。到了冬天里,他看见老师的办公室里点着炉子,就想起了他的还有少许火药的空手榴弹皮,心想,拿来放个花不好吗?他就把还有少许药的空手榴弹皮拿到学校里,放在教室外边窗户下面的地上。去老师的办公室里烧红了捅炉子用的铁通条,拿出来往手榴弹里捅,想放花。还有几个同学躲在他身后看他放花。这一捅可不要紧,就听轰——隆!一声巨响,手榴弹爆炸了。他自己的脸被火药轰的像小鬼一样看不清东西,万幸的是没炸死人。吕治強、吕光荣伤的最重,老师抱着送到郭迪家卫生所救治。张风领只是棉裤裆开了花,像个棉羊头,幸亏没炸着里边的零碎,如果把那点零碎炸掉了,一辈子就成太监了。
那天,张思远他妈妈要磨面,让思远牵牛去磨房里套磨,上学就晚了那么一会,不然他肯定是漏不掉。他们历来是在一起玩的。村里的大人们说:“这俩孩子的命真大呀!要是把手榴弹砸响了,一个也活不了。
时间如流水,转眼这件事过去了六十多年了。回想起来,我还是后怕不已:“真是好奇害死人呀!”
张文广,男,年农历六月十六日生于天津市谦德庄。年随父母回原籍——山东省德平县(年撤消)前张家屯村。年秋应征入伍。历任战士、通讯员、连部文书,沈阳军区后勤部第二分部政治部干部科干事,正营职机关政治协理员。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机关支部书记、团级党委委员。年转业德州市农业银行,任办公室主任、机关党支部书记。中专学历,中级政工师职称。曾是《德州日报》、德州电视台、《山东经济日报》《中国农村金融报》《中国农村金融》《山东农村金融》特约记者。德州农村金融学会秘书长。多年被德州市委宣传部评为优秀通讯员。业余爱好木雕、书法、写作。退休后致力于文学创作,先后著有《命运与道路》《岁月的痕迹》《围子墙》《春妮》《老照片》《他是谁》《老虎与狗熊打仗》《家属院里的笑声》《有三个名字的老人》《妈妈》《武官命》等长、中、短篇小说。古体诗词余首发表在《今日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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