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父亲去世了，家里就只剩下母亲一个人。她虽然年纪大，有时候也耳背，但身体还算是好的，平时拄着拐杖能够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
大贵的2个弟弟常年不在家，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带着一家老小从外地回来，尤其是老二家，他的儿子在外面买了房子，算是定居下来，这老家也是不怎么回来。
当年父亲去世的时候，是挺突然的，大贵就给二弟打电话，结果一顿忙活，又是买票，又是包车这才回得来家。
大贵的大姐已经60多岁了，孙子都快到了结婚的年龄，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是安享晚年了，但是大姐并没有那么好的福气，她嫁了一个好吃懒做的人，那人从来没有干过活，又喜欢吃喝，没钱了就跟大姐要，所以哪怕是到了60多岁的年纪，还是跟着村里那些四五十岁的人出去打零工，每天可能七八十，也可能是四五十的工资。
当然，对于大姐而言，她看中的不是这些工资，而是想要远离自己的老公。如果不是家里孙子想她，她宁愿一辈子都不回老家。
大贵还有个小妹，虽然家里这几年过的还算可以，但嫁的远，想要回一次娘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总是这样，其实不单单是大贵这样的家庭，在农村很多人都是如此，成了自己的小家，老家也就很难回去了。
这些年，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人也是聚少离多，只是在父亲葬礼上的时候，他们终于团聚了一下。
父亲的葬礼结束之后，小妹想要把母亲接走，带在自己身边，她说这些年都没有尽到做女儿的义务，都是几个哥哥姐姐帮忙照顾母亲，现在是时候换她来照顾了。
其他的几个人倒是没有意见，还说每个人给小妹块钱，算是生活费。结果也是被小妹拒绝，她现在确实不缺这点生活费，但现在有一个问题出现，那就是该怎么把母亲接走，因为之前就跟她商量了无数次，她就是不肯去女儿家或是儿子家生活，她一来是怕寂寞，二来是怕麻烦孩子们，所以就只是说在家住着舒服，想种菜就种菜，想出门找谁聊天就去了，而在城里，她谁也不认识。
只是这样，又苦了大哥。
2.
大哥一直跟着父母生活，到了现在没有媳妇，其他的几个兄弟姐妹对于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是他们拖累了大哥的后腿。
小的时候都是大哥大姐在照顾弟弟妹妹，什么能吃的都给他们吃，什么重活都是自己干，尤其是大哥，觉得大姐是个女孩，也不让他干活，他能多干一点，其他的人就少干一点。
长个头的年纪，一方面是营养没有跟上，另一方面干的农活太多，似乎是压着个子不长，大哥很矮很矮，大家都以为大哥只是晚发育，可等小弟和小妹都长高了，他还是没有长高。
除了个头，大哥的左胳膊也有一点问题。
那是小时候，锅里刚好烧开了水，母亲把刚盛好的水要端走，小妹调皮，就伸出一条腿要绊母亲，结果一个踉跄，母亲为了护住手里的热水不洒到其他孩子们身上，就努力转了一下，却没有想到，背面就是大贵。
不过还好，没有伤到要害，但也留下来伤疤，大贵的左胳膊上现在还能够看到那皱巴巴的皮在胳膊上躺着。
村里相亲，本来就是看你家境怎么样，再看你人怎么样。人家嫌弃大贵个头不够，相亲失败的多了，媒婆也就不再给他介绍对象，而是跳过他，直接给他弟弟介绍。
那些年，大贵总是说自己不着急，先让弟弟们结婚，他好出去赚钱给弟弟们盖房子。
这一推就是好多年过去了。大贵成了村里常说的寡汉条子，岁数大了，也就没人愿意给他说亲了。
这倒也无所谓，大贵看得开，那些年，他打工赚的钱，帮着爸妈给弟弟们盖起了房子，还娶上了媳妇，他很知足，至少在这件事上，他觉得自己做的很好，没有让父母太为难，而且是自己的亲弟弟结婚，他觉得自己出力，那也是应该的。
再后来的几年，大贵在外地干活，也确实遇到了不错的女人，有一个是离异带娃，人很好，很孝顺，而且做饭也很好吃，对大贵很好很好。
这件事传到父母耳朵里，他们心欢喜。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大贵没有选择跟人家在一起生活，就从外地回来了。
他就这样，一直跟父母生活在一起，过了好多年。
这个老家，之前有好多人好多人，但是他们一个个都成家了，都从老家搬到了外地，最后就只剩下大贵和父母了。
能够团聚的时候，也就春节了，再就是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
3.
自从父亲去世后，几个人都想把母亲接走，但还是那句话，母亲不是担心麻烦孩子们，就是觉得外面的生活不如乡下，所以就一直没去。
葬礼结束的时候，小妹和两个弟弟每人都给大哥留了一点钱，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做法，意思就是说辛苦大哥在家照顾母亲，这些钱就相当于赡养母亲的费用了。
大姐也想拿出一点钱意思一下，但被大贵拦住了，他知道大姐难，手里没钱，就没有让她拿钱。
只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也就是一年多之后，母亲似乎变化很大很大。
母亲身上确实有一些老年病，但还不至于说要去世的那种地步，日常她自己都会去村诊所里拿药，那柜子上，瓶瓶罐罐的都是母亲的药。
但自从父亲去世不多久，母亲似乎就不对劲了。
她有时候会给二弟打电话说自己肚子疼，也会给三弟说自己一直耳鸣，不知道为啥。
每次二弟三弟都会给大哥打电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虽然一直跟着母亲生活，但他日常也会跟着村里的人出去干活，可能刮大白，也可能是帮人家扒房子或是盖房子，有的时候可能一早出去，很晚很晚才回来。
但大贵每次不管多晚回来，都会去敲一敲母亲的门，然后跟她说说话，这才放心的睡觉去。
大贵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就自己在家，怎么还给两个弟弟打电话说自己生病了呢？
大姐也打来电话，说闲医院看看，检查一下。
大贵就请了假，带着母亲去县城看病，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最后发现啥事都没有，医生给她开了一点保健的药也就打发走了。
可是没过多久，母亲又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这次表示肚子疼，前段时间拉肚子，但最近一直便秘，她觉得可能是肠胃出了问题。
没办法，这次大医院检查了一遍，最后医生说可能就是最近吃的有点干，而且老人不要吃那么多的剩菜。
后来大哥一想，可不是吗，那大米饭煮多了，就放在冰箱里，自己走了几天，结果母亲天天吃大米饭，还吃肉粽子，每天不喝粥，这肠胃再厉害也难消化啊，而且都是好几天的饭了，早就该扔了。
这接连几次，使得几个兄弟姐妹从提心吊胆到不耐烦，甚至当母亲说自己最近一直胸闷，喘不过来气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往日的那般担心，而是说这次不用再去县里跑了，就在村里看看就行，不用大惊小怪。
大哥脾气好，但似乎也是有点顶不住了，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陪医院，甚至在没有任何病情的情况下，她还想住院，非要观察几天才走。
有时候大哥也是急了，就向母亲怒吼“你到底要干嘛！你都没病！”
那次回去的路上，母亲一路上没有说话。
一直到晚上，大哥做了饭，给了端了过去，母亲语重心长的说了一段话。
4.
母亲说自己不是故意找事，而是想让几个孩子回来看看自己。
往常这些年，孩子们也确实常常给自己打电话，但有时候耳背，听不见什么，就草草挂断电话。
她想念孙子，也想念外孙，可是他们都很忙，没时间给自己打电话，没时间回来。
之前有年暑假，二弟的孩子也说要回来看看奶奶，可是一直等一直等，得到立秋了，人还是没来。
母亲知道，原来这些都是孩子们哄她的。所谓的回来，只是一句客气话。
她也知道大贵一个人在家辛苦，也不想跟几个兄弟姐妹说家里的难，所以她才想着说自己不舒服，要住院，看看孩子们能不能回来看看自己。
结果，每次都医院检查，最后啥事也没有，又拿了一堆药回来。
....
大贵知道母亲想几个弟弟妹妹了，也想孙子们了，只是这生活啊，总是不由人。
奈何，就在这种将就中，有一次大哥也发脾气了。
那是一个下雨天，小雨不断，路面很滑，母亲要去上厕所，就走在院子里，结果那次没有拄拐杖，人摔倒了。
大贵没有在家，后来是邻居发现的，这才把大贵喊回家。
医院，医生说情况不是那么乐观，可能以后要坐轮椅了，不能再单独走路了。
这一次，可把大贵吓坏了。
他给几个弟弟妹妹打电话，也给大姐打电话，想让他们回来看看母亲，也帮忙照顾一下。
可这一次，大家似乎没有那么积极。
要么就是给点钱，要么就是让儿子代替自己回来看看，要么就是让媳妇回来看看。
大姐倒是回来了，她每天给母亲端屎端尿，各种脏活累活都是她干。有时候大姐也会苦笑着对大贵说“我就说吧，等咱娘老了，不是你照顾她，就是我照顾她！其他人谁也指望不上。”
这话似乎是触及了大贵的内心。
他在家族群里发了很长很长一段的语音，都是不满，都是愤怒，都是心里的不痛快，甚至把这些年的不痛快都说了出来。
这些年，弟弟妹妹确实一直在拿钱给他，让他照顾母亲，但母亲想要的是，他们能够抽空回来看看。
最后大贵在群里说“这个人难道就是我大贵一个人的娘是吗？她就不是你们娘吗？你们怎么那么忙？到底忙发财了吗？”
这话说的沉重，说的严肃，也很悲痛。
群里一直没人说话。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些年，大哥不容易，做小弟的，也不容易。
说的是一直在外忙，忙着打工，忙着给孩子娶媳妇，有的时候钱不够还是借的。这么多年下来，还剩下什么？似乎什么也没有。
亲人，没有照顾到位，孩子，没有给到最好的，而自己已经年纪大了。
其实二弟三弟有时候也挺羡慕大哥的，他没有孩子，没有外债，就在老家跟着母亲生活，虽然日子枯燥一点，乏味一点，但人挺自在的。
5.
大贵和大姐把母亲接回了家，大孙子回家了，给家里装了监控，装了网线，这样人在外，但是也能够在手机上看到家里的情况，也算是放心一点。
母亲自从摔倒之后，人也就渐渐沉默了很多，也少说话了，没有了往日的那般模样，只是偶然会对着摄像头挥挥手，她知道，现在孩子们正在看着她。
小妹是远嫁，没有常来过，但自从上次大哥发了脾气之后，也会来一次，要住上半个月，毕竟回一次娘家是万般的不容易。
她会和大姐一起照顾母亲，一起给母亲洗衣服。这一点倒是令大姐诧异，她在很多时候都在说，可能照顾瘫痪在床的母亲是她和大贵，因为其他人都不在身边，只是没想到，小妹也会常来了。
当然，这个常来，是相比于之前的那些年，已经算得上来的很频繁了，而且一住就是半个月或是一个周，很不容易了。
现在大贵也没有别的想法了，就期待着母亲能够健康的多活几年就行。
而其他的兄弟们也已经做好了打算，今年一起回家，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
娘在，家就在，趁着母亲还在世，就多回家看看吧，别等到父母双亡再去后悔，那个时候，后悔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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